俞果:再访徐汉棠大师

时间:2023-10-29 08:00 来源: 新民晚报

新冠疫情以前,我拜访了米寿之庆的徐汉棠大师。因缘殊胜,2023年10月金秋,我又赴宜兴登门再访徐先生。

说到宜兴紫砂壶,作为紫砂壶前辈顾景舟先生高第弟子的徐汉棠无疑属于屈指可数之列。今天看见92岁的徐先生,握着他依旧绵软细腻的双手,感慨不已。他面色红润,思路清晰。但经过三年疫情煎熬,声音细微气弱,双手已显微颤。内心顿生“打扰了”的歉意,甚觉不安。

俞果:再访徐汉棠大师

作者(右)与徐汉棠

同去的茶艺家苏先生携带了一把从台湾流转过来的有徐汉棠印章的提梁紫砂壶,希望能请先生过目鉴定一下。先生缓缓道:我已公开表示不再看壶,而且是一律不看,实在对不起。

陪护他的人员告诉我们,先生一切工作上的事已全部交给儿子女儿打理了,他就安享晚年生活。昨天他一位徒孙来电话,说今天来看望他。他问有什么事吗?徒孙回答就想来看看你。他说那就算了吧。后来知道,凡有客人上门拜访,均需他儿女同意并全程陪同。我们今天上门纯属特例,是徐先生亲口允诺的。否则儿女陪同,客人与先生合影都可能受限。

我对先生说:四年前我问你还亲手做壶吗?你说你做了一把特大型壶,我十分惊讶。那你现在还做吗?他说从那以后就没有做过,做不动了。我想再看一眼那最后一把壶,先生说今天就不上楼了。他的作品展示厅设在别墅的二楼。我很理解其心情,故点头作罢。我观赏壁上字画时,他不停指点道,这幅韩天衡的字,那幅程十发的画。思维敏捷,声音清晰。

“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宜兴紫砂泥堪称艺术的息壤,一丸土一丸土捏成的壶,烟霞供养,泉石襟怀。以紫玉金砂之质,作风炉日炭之功。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含烟饮霞,圆融无碍。一器茗壶,日月精华。

和先生聊起历史,紫砂鼻祖供春,家僮,随主人看和尚做壶,偷艺窃仿,名供春壶。时大彬,虽非文人巨匠,却是承前启后之宗师,将供春大壶改制为小壶,其僧帽壶冠绝一时。陈鸣远,大师巨匠,其壶与时大彬同为神品级,但作品太多。陈曼生和杨彭年,一为文人一为工匠,各取所长,联手“壶因字贵,字以壶传”,“曼生十八式”尽管谈不上独立作品,但属极品级。邵大亨,大师巨匠,不与文人合作,孤心自傲,做素面素心壶。

与先生谈到家事。他父亲是宜兴著名的壶商,见多识广,虽不制壶但鉴赏水准很高。当时顾景舟完成一件作品,会先递给他父亲审视,征询意见。我揣测,是否因为这层关系,他成了顾景舟的第一个徒弟。

俞果:再访徐汉棠大师

徐汉棠年轻时工作照

历史很奇妙,每每茗器分离。中国皇茶御贡之源的四川蒙顶山茶,名声极大,却不产壶具。云南建水紫陶,虽杯壶精美,但未见茶树。只有宜兴兼而得之,紫砂壶之前的宜兴茶叶在唐代就是贡茶了。先有佳茗,后有名壶,草木附仙,丸土蕴灵。水火剥蚀,紫玉金砂;沙中漉金,窑焰风骨。茶与器俱佳的还有福建建州(今建瓯)的建盏。两宋时,建州的北苑贡茶就取代了唐朝的阳羡贡茶地位。由于建盏功用单一只为斗茶而设,斗茶风气过去,建盏也就“泯然众人”。

从先生家里出来,我们又走访了徐汉棠的女弟子、宜兴范家壶庄主人范秀红。范家壶庄是宜兴最大的紫砂壶生产基地,从清末至今已五代传承,堪称制壶世家。作为范大生后代的范秀红谈起徐先生,说他正直公义,曾捐出一千万现金奉献给宜兴的教育事业,至今为人所称道。范家壶庄创建的“西望国际陶艺工坊”已成为紫砂壶走向世界的第一张名片。当天晚上,我眼见美国、泰国、印度、伊朗等国的雕塑艺术家在壶庄辛勤劳作,一丝不苟制作紫砂人物塑像。我与各国艺术家合影留念,他们戴着围兜,满手泥巴,一脸微笑。身后,是隆起的龙窑。

一把好的紫砂壶,日月精华所凝,胜似万石养一玉、恰如万玉养一翠。冯友兰先生曾赠言金岳霖先生:“何止于米,相期以茶”。借此吉言,祝愿徐汉棠先生人瑞百年,大师风采,远水泱泱,长天悠悠。(俞 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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